日升天明。
昨日好一番惊心动魄,今日才觉出家中添了人丁的喜悦。
季雨自是睡不安稳,好在无人打扰,于是几番醒来又睡去,至半晌才彻底清醒。
“林哥可有事?”他撑着便要起身,“郎中怎么讲?”
许念安连忙拿了软枕给他垫在身后,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沈慕林站在不远处,闻言走近:“瞧过了,只是饮酒不甚,钻了些冷风,缓过便好了。”
季雨无奈几分,转而满目久别重逢的欣喜。
沈慕林也笑起来:“你可见孩子们了?”
许念安端了热粥,小心翼翼吹凉:“雨哥儿昨夜累坏了,只瞧了两眼,他正要养身体,孩子放在跟前,吵他睡觉,阿娘照顾着呢。”
沈慕林:“虽说如此,你总该让当小爹的看看崽子。”
季雨抬头看许念安,眼中满是期待。
沈慕林接了碗,催促道:“仔细别让孩子见风了。”
季雨喝了些粥,又用了些鸡蛋羹,便摇头不再用。
沈慕林并未催他,家中常常有人,也备着酥软的糕点果子,何时饿了都有东西吃。
他从怀中拿出帕子,其中包裹着两枚系着红绳的平安锁
季雨连忙推拒:“这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又不是给你,你可没道理替我的侄子侄女拒绝,”沈慕林自顾自取出,又道,“再者,小爹可送去庙中沾了香火,特意求了红绳,是要保小娃娃们平安呢,你也不肯接受?”
季雨哪能不应,只好点头。
他坐久了觉出些累意,沈慕林便扶着他躺下。
季雨眨眨眼,视线落在他腰腹处。
沈慕林顺着他目光看去,顿时红了脸:“瞧什么呢。”
季雨不解抬头,见他羞恼,顿时明了,这分明是林哥误会了,可瞧着这反应,莫非是真有了?
他生出些好奇,于是眨着眼去瞧沈慕林。
沈慕林却是想起昨夜瞧见的字条,顾湘竹凭着一句话入了他的梦,弄得他后半夜也不得安眠,醒来只记着指腹处布满薄茧的手,如今忽而忆起顾湘竹掌心陈日伤痕,心疼之余,又想起梦中搭在腰间的触感,忽而生出些别样之感。
季雨戳戳他,小声问道:“林哥,我莫非要当婶婶了?”
沈慕林尚未回神,胡乱应了一声。
季雨连忙往里面挪了挪,小心问道:“几个月了?你坐船回来,身子可还好?”
“四岁,”沈慕林愣住,“什么几个月?”
季雨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冲着他肚子小幅度晃晃。
沈慕林哭笑不得,连忙摇头:“想什么呢。”
季雨鼓鼓腮帮子,又生出些疑惑:“哥,你方才说四岁……你和竹子哥……”
沈慕林戳戳他脑门:“我送回家的信你到底仔细瞧了没?”
“糖糖?”季雨惊呼。
沈慕林并未多提糖糖身世,只说家中添了人口,小字糖糖,日后得了机会再领回家认亲。
季雨倒是瞧了信,一家人围在一处看了许久,又算着日期,怎么算怎么对不上日子,本想着问一问,许念安却是拦住他们,说是信中不曾点明,想来是林哥有所顾忌,日后相见再行询问也不迟。
这会儿想起来,才豁然开朗,沈慕林又同他讲明,季雨不住点头。
沈慕林停了会儿,追究起误会由来。
季雨寻回最初的想法:“我是瞧着这荷包络子和那红绳相似,且这面料花纹为福纹之一,阿婆年幼时,太祖母便制了一福衣给她,我前些日子见阿婆拿出来过,应当没记错。”
沈慕林愣了下:“福纹?”
季雨点头:“我瞧着哥系着这个荷包,应当是福袋,阿婆讲要将其供于佛前,之后便可将所求放入袋中,便可保佩戴者顺遂无忧,心愿皆成。”
沈慕林轻手轻脚拿起福袋,他停顿许久,才在心中轻声笑骂:“薄脸皮的小正经。”
如今是弦月,半月得归,恰是月满之时,月不亏、事不亏、人不亏。
许念安和顾小篱抱着两个奶娃娃进来,紧忙关紧门,只余下窗户处有些缝隙,留着通风。
小娃娃均不哭不闹,一个啃着手望着周遭,瞧见季雨便咯咯笑,另一个举着手臂,睡得昏天黑地,这么些人竟也没将她吵醒。
顾小篱碰碰小丫头鼻子:“这闺女性子活泛,瞧着便有趣儿,可取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