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五年前自己参加的那场牡丹会,黑衣眉飞色舞,那年有人拿出了一品淡蓝色的牡丹,光华内敛,暗香浮动,天底下何曾见过蓝色的牡丹?!那一年的牡丹会因此空前盛大,连皇帝都惊动了。
他们的下一站就是南歌城,可惜今年早过了花期,只得来年再一睹盛况了。
“咱们来年一起去看牡丹,怎么样?”黑衣满眼期待。
白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在他热切的注视下沉默半天,才开口问道:“不回家了?”
黑衣一窒,他还真忘了娘在等着他们回家。
白藤嘲笑他:“你以前不回家不会也是忘了吧?”
黑衣佯装羞涩,顺着他的话道:“以前总觉得身边空落落的,忙着找你,顾不上别的。”
冷冽的细风里,白藤脸颊微微烧了一下,目光赶紧投向了别处,不再看怀里这只大狐狸。
蓝尾和绿蚁自从那日下了山就一直在老林子里等他们,有月回留下的驱兽药,倒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只是吃饭要费一些功夫,他们打记事起就跟着黑衣,哪有过这等连日露宿郊野的经历?要不是山里动物多,靠他们那简陋的陷阱非饿死不可。
习武之人目力好,月回远远就看见了熟悉的马车,有了话茬,他立刻回头和白藤搭话:“薛公子,他们还在等你呢。”
白藤自然也看到了,低头问怀里的黑衣:“你的人怎么没回去?”
自个亲娘都能忘了,蓝尾和绿蚁更别提,白藤一说,黑衣才想起这两个家伙,直起身抻着脖子四处看。
他身量比白藤高,坐直便挡了他的视线,白藤不耐烦地把他按下去,勒令他不许乱动。
黑衣贴着心上人的胸膛,听着心上人有力的心跳,美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瞬间把两个小厮抛到了九霄云外。
蓝尾和绿蚁连着吃了好几日兔子,吃得胃里酸水都要吐出来了,蓝尾恹恹地躺在一块大石头上晒太阳,绿蚁正在用采来的野果喂马,无意间一侧头,远处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地朝这边来,他以为是遇到了山贼,吓得赶紧把蓝尾摇起来了。
两个人战战兢兢地藏到马车后,等打头的半大少年走近了,方认出是月回。
蓝尾一扫先前的颓废,小跑着迎了上去:“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白公子!你们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们了!”
黑衣杏眼露出点下三白:“放肆,我们又没死。”
蓝尾连忙打了自己几个嘴巴:“我太高兴了,二少爷恕罪。您不知道,我们差点饿死,这山里除了兔子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为了嘲讽他,一只尾羽极长的雉鸡恰好从他身后溜溜哒哒而过,注意到旁边围了一群人,雉鸡叫唤两声,一展翅,扑棱飞走了。
蓝尾瞠目结舌,木然转向黑白二人,马背上两个人皆一副看戏的姿态,容光焕发,后面还跟着不少人押送着几大车的东西,显然这些天过得十分滋润。蓝尾看看他们,再看看吃兔子吃得脸绿的自己,心里越发难过。
白藤抱着黑衣下了马,黑衣整整衣服,淡淡扫了蓝尾一眼,脸上挂着一贯的假笑,温文尔雅:“我记得我说了让你们回去,怎么在这里等?既然没回去,想必船也是没安排。”
蓝尾不敢吭声,一看便知留在这里是他的主意。
黑衣心情好,看在他们吃了这么多天兔子的份上没再计较,拉着白藤要上车去。
白藤难得主动和月回说话:“送到这里即可。”
月回猛摇头:“冢主让我把你们送到城里,我听冢主的,而且这么多东西,你们怎么运回去呀?离浮日城还好远好远,我可以帮忙送到家的。”
黑衣的假笑还是那样温良:“不劳你费心,黑家在南歌城有些关系,运点东西回家还不成问题。”
月回依旧坚持,死缠烂打地要送他们到远雁城里,月绪一揽他的肩,嘴上是对他说话,看向白藤的眼里却带着揶揄:“回小弟你有所不知,这些天他们两个没摸着机会说悄悄话,正急着卿卿我我呢~你跟那么紧他们还怎么……”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袖剑弹出挡开了袭来的鞭梢,一鞭落空,白藤没再打第二鞭,站在原地挑眉看着他:“舌头多余我不介意帮你割了。”
月绪早习惯了他的脾气,不仅不躲,反而笑眯眯地走近,从袖子里掏出一张折得十分仔细的羊皮:“几个月不见,螣弟的脾气还是这么大,来,物归原主,别再生哥哥的气啦~”
那张羊皮正是白藤丢失的地图,一接到地图,他便顾不上再发作,小心翼翼地展开,检查过没有损坏,方重新叠起藏入怀中。
月绪继续打圆场:“出发啦出发啦,再不走后日都到不了城里。”
他一招呼,聚成一团的几个人作鸟兽散,绿蚁把万里云栓回车前,给它们喂完剩下的几颗野果,蓝尾伺候着黑白二人登了车,月回机灵,听了月绪的话便和他们一起远远落在后头,连他一共六个人,分散拱卫着几大车的东西。
密林里一时静谧下来,只能听到马蹄和车轮压过草叶的声音,偶尔不知何处一声兽吼鸟啼,在山间回荡传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