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狗剩儿又来讨食啦?来来来,把爷爷脚上的泥舔干净,这块饼子就赏你喽。”
骨碌碌……
碌碌……
一块黑乎乎的东西滚落在地上,溅起几道泥点子,周周的人立即嫌恶地躲开,留出块泥泞的空地。
仔细看看,那地上似乎躺着个人,浑身是血,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面前滴滴答答的血遮住了视线。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极致的痛苦从小臂浸透全身,撕心裂肺的疼,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像一根腐朽的木头,早已败给岁月,只能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开裂。
不!
没有人知道他心中的惊骇,怎会,怎么会这样!
头皮几乎炸开,他用力地撑了一下手掌,那种深入骨髓的剧痛终于令他霎时间清醒过来。
这里莫不是?
就在这时,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了他身上。
啊!!!
他控制不住地大呕了一囗血,气若游丝,眼中却透出了彻骨的恨意。
好啊……
真的回来了。
抬起头,看向面前那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庞,少年鲜血淋漓的脸上顿生萌生出难言的扭曲。
虚弱而凶狠。
“狗杂种,竟敢用这种眼神看你爷爷,看我不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那眼眶发绿的虚浮大肚男人何曾见过对方这副发狠模样,眼睛一瞪,唾骂声四溅,抬脚就要踹过去。
咔嚓!
“啊啊啊啊啊——!”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男人顿时发出阵杀猪般的嚎叫,抱着小腿滚趴在了地上,奄奄一息。
四周的谩骂声顷刻间停了下来,静的落针可闻。
发生了什么?
人群盯着某个方向,目光逐渐惊恐起来。
泥坑里缓缓爬起一个少年。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身形跟着晃了两下,却无人再敢上前踢打。
看,
多简单。
宋微尘的眼里黑漆幽寂,荒无到看不清神色,他随意甩了一下手腕,慢慢地走过去。
僵硬别扭的姿势,每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裂声,身影却不曾停下。
周围的人见状惊慌失措,开始四处逃窜。
别当他们不知道!!
牛壮是村里唯一的修士,都被捏断了腿,他们这些没灵根的普通人,留在这不是找死吗!
有的人跑的快,见宋微尘没有追上来,又是狠狠松了口气。
暗骂一声:他爹的!这个小杂种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了?!
宋微尘站在原地,漆黑的眼瞳映着众人惊恐逃窜的身影,波澜不惊,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干裂的嘴唇瞬间淌下血来。
墨色的眸中血色一闪而过,森然狠辣。
多少年了。
多少年没见过这些人了。
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宋微尘无声笑了起来,嘴边的弧度越扯越大,两颊哗啦啦地掉着血,癫狂却不自知。
他怎么能让这些人轻易死掉呢?!
他要一点一点、一点一点还回去……
百倍偿还!!!
血色浸透了发丝,缕缕滴在脸颊上,恍惚间似在流泪。
他垂头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双手,嗤笑了声。
曾经的他以为这就是痛到极致了,殊不知,百年后有数不清的伤痛等着。
每一次,都远非这点小伤能比。
不知想到了什么,宋微尘空洞的眼眸划过一丝复杂,浑身是血的身体动了动,向前走去。
他走得很慢,因为右腿有点跛,是五年前挡那个抓他娘的畜生被生生打瘸的。
不过娘亲还是没有挨过那个冬天。
七文钱的草席卷着葬在了乱坟岗。
拼了命他想买口棺,他要给娘亲立上牌,听说这样的人来世才会有个好托生,娘不能再这么苦了。
可惜这世道却教了他第一课。
人心叵测,他被害得生不如死。
手心一点点攥紧。
有些事他以为早该忘了,没成想还记得如此清楚。
所以他以为的,从来都只是他以为。
腿疾旧伤跟了他足足七年,直到遇见了那个人。
“不会痛了,以后有我。”
这一句话几乎成了他的梦魇,他想尽一切办法地撑过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他要等。
他要等那个人来。
多少次午夜梦回,感受着身下汩汩流淌着的一地血液,多渴望能看到这道身影,哪怕是一面……
哪怕是一面!!
为什么不能继续骗下去呢?
他抹了一把脸,满是讽刺地笑了笑,当然是因为……
没用了啊。
他没用了。
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