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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第 1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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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适与李家的事说开后,便在这庄子住了下来。

一来他眼下不便外出走动;二来多年牵挂的亲友都在此处;三来从老方那里听闻了算术课的新奇之处——以往夏至几人在书院从未显露,直到小逸开课讲授,老方才发现这算术与传统算经大不相同。

所以初四学堂开课,林适竟搬了张小板凳,端坐在孩童之间,俨然一副乖巧小学生模样。同来听课的还有石秀才。

石秀才是年后才知晓林适身份,激动之余,拉着石亭文前去见礼。他倒也未提拜师,也不讨教学问,只是一有空就默默跟在林适身后,亦步亦趋。见林适来听课,他也连忙搬了板凳坐在后排。

有这两个大人坐在旁边,原本嬉笑着等上课的小柱和王宏等人立即背手端坐着,连大气也不敢出。

小逸忙完手上活计过来上课,没听到往日嬉笑打闹声还纳闷,刚掀开门帘,就看到小萝卜头里杵着两根老帮菜。

她从小见到石秀才都是能躲则躲。因为知道这古板秀才规矩多爱说教,更何况当初她和爷爷断亲时,石秀才那番义正辞严的指责犹在耳边。

身为女子授课本就不合礼法,如今秀才公还要做在下面听,万一哪句不当,惹得他搬出圣人训诫,自己该如何应对?

单是石秀才就让她心生怯意,更遑论还有林适这位大儒。所以小逸见到二人门都没进,转身就去找楚枫求换人。

楚枫哪有合适的人换?夏至要念书,他自己又一堆事,无奈之下,只得亲自到课室,将端坐等候的二人请了出来:“二位这是做什么?怎么坐在学堂里?”

石秀才像是偷师被抓包,低头不语。林适却理直气壮:“老夫就是想听听那丫头讲的啥。”

“您老快别去了,”楚枫扶额,“小姑娘都被你们吓得要罢工了。”

“我何曾吓她?连话都未曾说过。”林适余光瞥见小逸溜进课室,甩开楚枫的手,“忙你的去,别耽误老夫求学。”说着就要往回走,石秀才见状也要跟上。

“等会!”楚枫再次拦住二人,眼珠子一转问:“您二位是对这算术感兴趣?”

见林适点头,石秀才也忙不迭跟着点头。楚枫看石秀才那点头如捣蒜的样,忍不住在心中吐槽:连学问都需要名人带货了?

当初夏至在石家村学堂教夏林数学,被石秀才撞见,斥为“旁门左道”,那阿拉伯数字更被骂作“鬼画符”,以至于夏至后来便不敢在先生面前显露,所以在万松书院求学那几年,林适和老方都未察觉这事。

“林老,秀才公,”楚枫手指着课室方向,那边正传来孩子们背诵口诀的声音,“你们听听,那些都是稚童,一个口诀都要背四五天,以您二位的年龄、身份和学习能力,坐他们中间不合适。”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适蹙眉,“嫌弃我们,不让学?”

“自然不是那个意思,”楚枫凑近林适问:“林老,您看哈,您想学算术,是觉得有趣呢?还是打算著书立说?咱们先搞清楚目的,再计划学习。”

林适听他这么说,还真认真思考起来,他原是觉得稀奇想学习一二,若能著书惠及天下学子自然更好......

“此等算法若能成书自是美事。但非我创的学问,岂能鸠占鹊巢?”林适看向楚枫,“听闻是你所授,那由你来主笔,老夫从旁协助你。”

“使不得!”楚枫连连摆手,“我虽懂这个算法,但著书立说这事我干不了。不如这样...让至儿每日课后为您讲解,再协助您编撰这算术教材,您看如何?”

林适捋须沉吟:“也可。不过成书时,须署上你与至儿的名号。”

“行,就用我的雅号‘奇偶先生’吧,”楚枫随口胡诌。

林适:“......”

如此总算是给林适找到点事做,不用去打扰小逸上课了。

徐管家带着厚礼来到楚枫等人暂住的庄子。

庄子里众人都在屋内忙活,连个看门的都没有。徐管家在门口等了两刻钟,才见一个孩童从院里经过,忙喊道:“小孩,你过来一下。”

这小孩正是鱼儿。他刚开始念书坐不住,就找了上茅房的借口出来溜达,听到有人喊话,他顿住脚朝门口看来,一见是徐管家,小脸一下就垮了:“你干啥?”

那日人太多,徐管家到得晚,根本没注意到鱼儿。如今见他一脸防备,便陪着笑道:“我是来找石绍武的,你可以帮我叫他出来一下吗?”

鱼儿干脆道:“没听过这人!”说完转身就想走,又被叫住了。

“老五,”徐管家见人要走急了,比划着老五的样子道,“他也叫老五,眼睛有点小,长得高高瘦瘦的......”

鱼儿“哦”了一声:“出门买东西去了,不在。”他倒是没说谎,老五一早就被悦哥儿赶着去买牛奶了,同去的还有石头。

徐管家闻言心说来得真不巧,但又不甘心白跑一趟,便道:“那你可以帮我叫个大人出来吗?随便谁都行。”

鱼儿眼珠子一转,点了点头:“好,你等着。”说完往茅房去了,尿完尿又绕路回了课室,根本没提在门口遇到徐管家的事。

徐管家在外面又等了两刻钟,冻得直跳脚,却再没等到一个人影。正踌躇要不要直接进去找人,就见远处来了两辆马车,车帘上还绣着定北王府的标志。他立即叫了同来的家丁将马车赶到一旁,自己也退到了远处低头垂眸候着。

马车停下,打头的车上跳下来的是蛮儿和水仙,然后是阿十兄弟俩。阿十跳下车后就候在车旁,伸出手等着扶黎希悦,结果黎希悦无视他,直接从另一边跳下了马车。

后面马车上下来的是江海与墨守易,另外还有三名男子,个个身着布衣却长得高大壮实。与干瘦的墨守易站在一起形成鲜明对比。

阿十等人倒也不需要通传,直接就往庄子里走。

阿玖进门前瞥到路旁的徐管家,脚步拐了个弯,几步来到徐管家跟前。

徐管家见那日打了他家夫人的公子向自己走来,忙跪到雪地里行礼:“见过公子。”

阿玖俯视着徐管家,沉声问:“你在此作甚?”

徐管家老实道:“启禀公子,我奉家主之命,带了重礼前来向被我家夫人所伤的小哥儿赔罪。”

阿玖看了眼他身旁的礼盒,“打开我看看。”

徐管家便手忙脚乱将带来的礼盒打开,里面是一株人参、一对二杠茸,还有一张不带一根杂毛的雪貂皮。

阿玖见了这些东西,冷笑一声:“你们徐家倒是舍得。”

徐管家小心翼翼回道:“公子见笑了,徐家有错在先,既是赔礼,自当拿出诚意,只望那小哥儿不要与无知妇人计较才好。”

阿玖想到那被一个冻梨就哄得忘了疼的傻子,又看了看徐管家带来的重礼,心说那人见到这些好东西,往后见到魏倩如不得主动把脸凑上去让人打?

“东西留下,你自回吧。告诉你家老爷,在这北凉府少仗着世家身份做些蝇营狗苟之事,否则连这流放之地都无他容身之处。”

徐管家被他的话惊得在这寒冷天气硬是出了一身汗,连连磕头:“是,小人记下来了。”说完将带来的东西整理好后,膝行着后退几步,刚站起身松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就被叫住了。

就听那公子又说了一句:“不准再到这庄子来。”

徐管家立即躬身应是。

阿玖说完提起地上礼盒往庄子里走去,心说好在这奴才没能进去,若让他碰到林适,那只有杀人灭口才行了。

这庄子上自然没有王府那种待客的暖阁。得知阿十夫妇到访,楚枫与夏初简单拾掇了屋子,将贵客迎进房内。江海一行人则由十九引至旁边房里歇息。

夏初请黎希悦上炕就坐:“地方简陋,委屈世子妃了。”

黎希悦浑不在意地摆手:“北地天寒,冬日待客都是在炕上。”说着已盘腿坐上炕头,顺手拿起夏初正在缝制的靰鞡鞋细细端详。

阿十与楚枫在桌旁落座。夏初正要去灶间沏茶,却被水仙拦住。这丫鬟福了福身:“夏夫郎您歇着,烹茶这等粗活交给奴婢和蛮儿便是。”说罢便领着蛮儿径直出去了。

夏初还在犹豫是否该去帮忙,就见阿玖掀帘而入:“方才遇见徐府管家,说是来给玉哥儿赔罪的。人已被我打发走了,礼盒在此。”

他将手中锦盒放到了桌上,顺势坐在阿十身侧。

楚枫揭开礼盒瞥了一眼,挑眉道:“那日见徐夫人那样,可不像是会低头认错的,这礼是谁让送的?”

阿十冷笑:“看来徐家老狐狸坐不住了。听闻严屿连他的拜帖都拒了。”

“严屿回京的算盘落空,此时若还敢首鼠两端,哥你能容他?”阿玖说完见楚枫夫夫听得茫然,便解释道,“严屿便是北凉知府,算是徐家门生。当年徐一鸣选择来此落脚,就是因为他在这里。”

楚枫恍然,想起那日老五说的,随口问道:“说到徐家,上次听老五说,他们得罪了太子才跑到这里来的,两位可知此事?”

“这事知道。”阿十意味深长地道:“当年朝中盛传皇上有改立三皇子为储的意思,太子情急之下亲自去临水县,想请林老回京坐镇。此事被皇后一派知晓,便策划了一场‘意外’,找的正是徐一鸣那个不成器的孙子。那厮纠集全县地痞伏击太子,还险些得手。”说完他摇头轻笑,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惋惜。

夏初听得有些不解:“既然是密谋行刺,为何要找这些招摇的纨绔?岂不是自留把柄?”

“这就是皇后一派高明之处了。”阿玖接过话头,“当时皇帝还不算太糊涂,他们要行刺太子,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便找了这些地痞拦路抢劫,而徐家当时是中立派。对皇后而言,此事若能成,三皇子直接做太子,若不成则能逼徐家站队,横竖都不亏。”

楚枫与夏初这才明白徐家迁居的缘由。不由想起金虎的死,到底是落水那人报恩所杀,还是因他参与刺杀太子才被暗杀?这还真是不得而知了。

楚枫没纠结金虎的事,毕竟过去好几年了,怎么死的都不重要了,他关心是现下,“照这么说,那严屿也不是什么好官了?”

“严屿虽庸碌无为,这些年四处钻营想调回京城,心思不在政务上,倒也没做什么贪赃枉法之事。”阿十说完话锋一转,“此事暂且不提。你要的巧匠与铁匠我都带来了,何时开工?”

楚枫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心急了点?今日才初七。”

阿十叹了口气:“不急不行啊,哪里都是事。”说着竟掰着手指头数起来,“你看看,要准备去草原交易的货,还要安排人手去迁移山上的农民,规划田地、养殖禽畜、开矿、修屋建厂......”

楚枫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你今日不仅是送人来那么简单吧?”

阿十笑眯着狐狸眼对阿玖道:“你看,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说完看向楚枫,“我就是想问问,你这有没有能用的人手,借点来用用。”

楚枫被他这无理请求给整无语了:“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定北王府好歹是一方诸侯,找我一个农民借人手?”

夏初在旁听了,也觉得阿十是在开玩笑:“世子,开春我们这些人也要盖房开地,确实挪不出人手来。”

阿玖见状替他哥解释道:“王府有的人手都在其他州府经营,我们如今缺的不是干活的,而是信得过的管事。”

楚枫听阿玖这么说,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大乱前,定北王府主要是从其他州府往回捞钱,所以人手都安排在外面。

如今要自给自足,那些人手一时半会也召不回来,最重要的是还要确保可靠。北凉府要收容难民,开垦荒地,若让有心之人捅到朝中,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管事的?我这里有管事经验的就一个村长,一个里正,还有一个里正后备役,就这么三人了,”楚枫说着摊了摊手,“你要找我借他们不成?”语气中调侃意味明显。

不曾想阿十听完,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三人可以借给我去劝说山上人搬迁。”说着他忍不住吐槽,“山上住的多是这里原住民,一点也不好沟通,就需要这些通晓世故的老人帮忙去劝说劝说。”

北凉府人口一部分是历代朝廷流放过来囚犯的后代,一部分是驻守边境军户,另外一部分就是原本就居住在此的少数民族。

流放到此的囚犯后代多是中原人口,擅长耕作行商,所以都居住在山下。

军户则定居在靠边境地区,家属种地养殖,男丁到年纪后就要编入军中。

而原有的少数民族多是居住在山上,靠打猎和采集山货为生。

楚枫听阿十这么说,觉出点道理,忍不住感叹:“没想到北凉府做事这么人性化,搬不搬还要百姓点头?”

按照楚枫的想法,本该直接强行搬迁——开春在即,哪有时间做思想工作?前世多少人因拆迁暴富,尚且出了钉子户。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官府一纸敕令便能让万民噤声,纵有千般不愿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倒不是楚枫染了上位者的倨傲,忘记了尊重人权,而是深知当下百姓的处境。

那些山民世代困守穷乡,早已将“安土重迁”刻进骨子里——纵使那是片不毛之地,也要死死守着祖辈留下的茅屋。或许是经年累月的苦难磨平了改变的勇气,又或许是输不起那微薄的试错本钱。

他们的一生都在与饥饿搏斗。多少白发老妪从牙缝里省下半口粟米哺育儿孙?多少贫户唯有耕作的壮丁能尝到一口干的?当卖儿鬻女只为果腹,为奴为婢只为活命时,连人格都成了奢侈,遑论什么人权?

阿十自然更没有人权意识,只是苦恼皱眉:“我倒想直接派差役赶人下山。可若非他们心甘情愿,前脚刚迁下来,后脚又逃回山上,到时我还得派人去找,平白耗费人力物力。我又不能像管囚犯那样,安排人成天将他们看着。”

这点楚枫倒是赞同,“确实如此。若非心甘情愿,纵使分了田地粮种也未必肯用心耕种,反倒平白糟蹋了东西。稍后我去问问里正爷爷他们是否愿意相助。”

阿十颔首:“行,那有劳了,你跟他们说,算我王府雇佣,给他们开银钱。”

楚枫并未推辞银钱之事,如今定北王府最不缺的便是银钱。阿十在各州府的铺子很难运回粮食,但送回银钱却不算太难。

楚枫正替王府算账呢,就听阿十又问,“除了这三位,你们这群人里应当还有可用之才吧?”

楚枫敛神思索:“你容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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