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草原换货的人走后,夏初便随黎希悦一起去了娘娘宫,黎希悦吩咐水仙与蛮儿在山下等候,她与夏初上了山。
过了正月十五,娘娘宫也没什么香客,一路行来只遇到几个道长。
他们与黎希悦像是很熟,没有叫她世子妃,也没有叫她名字,而是亲热的唤她“小虎妞”。
待那些道长走过了,黎希悦才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夏初解释道:“我小名叫虎妞。”
这小名让夏初不得不想起那只叫虎崽的黄狸奴,但也不好意思问这两个名字有什么联系,只道:“挺好听的。”
黎希悦点头“嗯”了一声,两人便未再就此多言。
二人径直去了后山的神医殿,还未到地方,就远远看到玄素在清扫神医殿台阶上雪融后的冰水,虎崽则蹲在神医坟前的石碑上晒太阳。
黎希悦人还未到声先至,扯着嗓子脆生生的喊了声:“娘。”
吓得虎崽一个弹跳,从石碑上摔了下来,再从地上爬起来时,肚皮上的毛已经染上几绺水痕。
黎希悦看到虎崽那狼狈样,笑着骂了句“傻猫”,便快步向玄素跑去。
虎崽望着黎希悦背影,凶巴巴的喵呜了两声,转头抬脸看向夏初,又软软的喵呜了一声。
夏初弯腰抄起虎崽,用手揩干它肚子上水痕后,重新放回了石碑上,随后摸了摸虎崽脑袋,说了句,“乖,下次给你带蛋糕。”便跟上了黎希悦的脚步,向玄素走去。
玄素听到黎希悦声音,心说怎么又上山来了,转过头才看到来的不止女儿一人,待看清来人是谁后,脸上那点嫌弃换成了温和笑脸。
黎希悦见了不满道:“娘,你这变脸也太快了。”
“我脸变得再快,也没你上山速度快,这才回去几日,你怎么又来了?攸宁也不年轻了,你没事就帮她分摊一下王府内务,别成天乱跑。”玄素道。
玄素口中的攸宁是阿十和阿玖的母亲,与玄素是闺中密友。
“王府缩减开支,没有那么多内务要处理。”黎希悦顺手接过玄素手上的扫帚,打扫起来,“我今日是陪夏初来找你的。”
夏初这才行至母女二人跟前,拱手对玄素行礼,“冒昧前来打扰,失礼之处还望道长见谅。”
玄素还了个道士礼才道:“信士多礼,请随我去客室饮杯热茶。”
“有劳道长。”夏初今日要说正事,还是要坐下细谈才好,便没有推拒。
玄素正要带着夏初往客室走,想起什么又顿下脚步,侧身对还在扫地的黎希悦道:“你既接了扫帚,就将台阶雪水扫净再过来吧。”
“好,知道了。”黎希悦好脾气的应了,完全没有在阿十面前那蛮横跋扈模样。
夏初见状对黎希悦抱歉一笑:“那希悦,我先随道长去客室泡好茶等你。”
黎希悦对夏初挥了挥手:“去吧,让我娘拿好茶。”
二人便并行着往神医殿侧后方的客室行去,走出几步玄素才道:“她从小军中长大,说话行事如男子一般,让夏夫郎见笑了。”
“道长过谦了,希悦性格爽朗,做事豁达,最难得的是,她还有颗济世救人的善心。”夏初语气真诚。
见识过徐家夫人那种仗势欺人的,再看黎希悦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势力与实力兼备,为人却平易随和,难能可贵。
说话间已经到了客室,夏初上前两步为玄素掀开门帘,玄素道了声谢率先抬步进去,夏初才放下门帘跟着进了屋。
玄素指了指桌边圆凳,“夏夫郎先坐。”
夏初听话的坐到了桌边,玄素一边从旁边置物架上拿茶叶,一边接着刚才的话,笑道:“她呀,就是野丫头一个,被你夸成这样,我都不知是不是在说她。”
“我说的是实话,”夏初说着话站起身,很有眼力见的从屋里火炉上提了温着的水放到桌上,等着玄素拿茶叶过来泡茶,“我虽到这里才认识她,但与济世堂打交道有好几年了,遇到灾年济世堂都开设义诊,为百姓施药,这如何能作假?”
玄素拿了个装茶叶的木盒坐到桌边,一边泡茶一边道:“那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怎能算作她的功德。”
“也要当家的人心存善念,这规矩才能传上百年而不断,是曲家祖上功德,也是后人的功德。”夏初道。
玄素抬眼看了看夏初,轻声道:“济世堂也是受祖上荫蔽,只是不知还能存于这世间多久。”
夏初提壶将玄素刚才泡好的茶倒了两杯,递上一杯到玄素面前,才开始说明自己今日来意:“我今日前来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道长不要怪我唐突开口。”
玄素接过茶杯饮了一口才道:“信士何须如此客气,你有话直说便可。”
夏初便将在济世堂开设生育门诊之事说了,最后道:“听希悦说您善医术,尤其是对妇幼之症极为精通,”说着站起身对玄素深躬到地,“夏初为北凉府妇幼恳请道长下山坐诊。”
玄素有一瞬间的怔然,听到夏初他们要在济世堂开设生育门诊,还要培养大量的妇人夫郎行医,她开始觉得震撼,后有有些欣慰,欣慰于黎希悦有此觉悟,如今夏初如此郑重的请自己下山,她却不肯答应。
玄素抬手扶起夏初道:“我已多年不为人看病,早已生疏...”
夏初直起身刚想说几句,就听黎希悦声音从门口传来:“娘,你虽多年未给人治病,但医书从未离手,怎会生疏?”她说着话,人已经几步走到近前,手挽上了她娘胳膊,“再说了,你不看诊,那下山去教导那些女子哥儿总可以吧?”
玄素瞥了一眼黎希悦:“这是你的主意?”
黎希悦被拆穿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生育门诊太缺人手,我们没法子才想请您下山帮忙。”
“希悦说得对,”夏初在旁帮腔,“我虽在村里为妇人夫郎接过几年生,但要医治病症,学识尚有不足,”说着他语带犹豫问,“只是,不知请道长将曲家医术传授给外人,是否太过冒昧?”
“有啥冒昧的?”黎希悦浑不在意道:“连刘大夫都知道医者不藏私,我家老祖宗都被供奉成神明了,怎会这点格局都没有?”
玄素也道:“曲家医术自然没啥不可外传的,只是我已出家,不再过问俗世之事...”
“道长此言差矣,”夏初打断道:“我虽不懂修行,但我听到过很多对神明的祈求,世人有难,神明慈悲,尚且能下凡一救,如今北凉府难民众多,道长又擅岐黄之术,自然也可下山济世。”
“娘,您在山上抄经祈福二十多年了,心中所求若能实现...”黎希悦说着,见她娘脸上又浮起悲伤之色,立即转了话头,“哎呀,道医本就是一家,你修行不一定非要在这娘娘宫住着嘛,你去济世堂也可以修行。”最后她撇着嘴补了一句,“难不成修行,修的是这山头不成?”
玄素闻言在女儿胳膊上拍了一巴掌,责备道:“胡说些什么?”
黎希悦被打,小声嘀咕了一句:“本来就是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