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一次结束了。现在是新的。一共200欧,仅支持现金支付哦。”
劳伦斯垂眸看了眼轻轻搭在自己臂弯处的手,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拳峰处有几处淡淡的茧痕。
如果不是涂着黑色的指甲油,看起来倒更像是属于少年的手,充满骨感和力量感。
像清竹,像松针。
有种清瘦嶙峋的美。
“劳伦斯先生,您这是默认了?”
“好。”
他抽回目光,沉声应了。
沈郁棠原本以为拍卖会是在这座奢华酒店举行,但她显然还是太小瞧了这些顶级资本家的派头。
酒店顶层的停机坪上,三架贝尔直升机依次排列着。
最前方的那架直升机正在嗡嗡作响,旋翼转动,空气中弥漫着轰鸣声和燃油的涩味。
穿着反光背心的地勤人员迅速向他们走了过来,手中递上两副耳麦。
风力急剧加大,吹得沈郁棠的裙摆猎猎飞扬。
“德维尔先生,飞行计划已确认。”
地勤抬高嗓门,手里的pad显示着实时气象图和飞行路径的详细信息。
劳伦斯点了点头,随即朝沈郁棠伸出手,示意她进入直升机。
两人坐进直升机的机舱后,舱门关闭,呼啸的风声顿时被隔绝。
沈郁棠拿过地勤递来的耳机,戴上,四周终于安静了下来。
“准备起飞。”
飞行员的声音通过耳机清晰地传入耳中,紧接着,他开始调整设备,旋转按钮。
沈郁棠看了看窗外,直升机的旋翼不停旋转开始逐渐升空,整个停机坪迅速变得渺小。
风力依旧强劲,但现在已经不再影响她的感知。
直到直升机彻底平稳飞入半空,沈郁棠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些。
她望向坐在对面的劳伦斯,他砂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得些许凌乱,低头握着手机,像是在查看文件。
真是不放过任何时间处理工作,沈郁棠由衷感慨。活该他能挣这么多钱。
飞行大约二十分钟后,飞机已经越过城市。
脚下,是一望无垠的碧蓝钻石海,阳光洒下,海面跃动着无数银色碎光。
远远地,一座私人岛屿逐渐显现出来,如同散落在大海中的一颗翡翠。
翠绿的半山坡上,白色的庄园别墅错落有致。
橙红的屋顶,粉白的外墙,薄荷绿的悬崖泳池点缀在一片绿意中。
沈郁棠被地面的景致震憾到忘记要合上嘴巴。
她不禁挺直了腰背往窗外探去,
“这小岛和庄园不会也是你的资产吧?”
劳伦斯波澜不惊地“嗯”了声,
“这是我三年前竞拍买下的,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上岛。”
私人岛屿…竞拍买岛…
好小众的词语。
如果说,沈郁棠之前对于他们之间的阶级差异认知还不够深刻,那么现在,她算是彻底理解了。
什么叫不可逾越。
他的世界,根本就是她无法融入的。
沈郁棠默默收回了目光。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庄园的停机坪上,这里已经停了数十架直升机,都是用来接送应邀参加拍卖会的富豪们。
挂着防弹背心持着枪的雇佣兵看守在一旁。
沈郁棠随着劳伦斯一起下了直升机,戴着耳麦的几名安保人员和统一制服的管家迅速迎上。
从停机坪到庄园的主建筑群还需二十分钟的路程,下了飞机后,他们又坐上了停在一旁等候的橙红色敞篷老爷车。
劳伦斯绅士地替沈郁棠打开车门,示意她先坐进去。
又是直升机又是老爷车,一套流程下来,沈郁棠早已晕头转向,沉默着一句话也不敢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此刻身旁的劳伦斯变得更加遥远陌生、高不可攀。
仿佛只要轻轻触碰他,这个幻梦般的世界就会坍塌消散了。
“Ivy,身体不舒服吗?”
劳伦斯低声询问的声音传来,沈郁棠如梦初醒,转头看向他。
“没有。”
她礼貌地笑了笑。
“好。”顿了顿,他又忽然补充了一句,“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不必强忍。岛上配了医疗团队。”
“我没事的,先生。”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了停机坪,沿着一条丝柏树环绕的小径驶入庄园的核心区域。
天空碧蓝如洗。
路旁是庄园的迷宫花园,入眼是柠檬树的淡黄、绣球花的洁白,还有大天使喷泉映出的彩虹。
意大利夏日的美,像油画,像电影。
沈郁棠将手伸出车外,感受着温热海风拂过她的手背,
“先生,你知道《call me by your name》(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这部电影吗?”
她忽然问。
劳伦斯若有所思勾唇,“听说过。怎么了吗?”
其实话刚一出口的时候,沈郁棠就想要撤回了。她觉得这样漫无边际的问题太过愚蠢,她怎么能和她的雇主闲聊。
一定是晕机了,导致脑袋不清醒。
她摇摇头,微微一笑,“没什么,这个故事也发生在意大利,很浪漫。”
劳伦斯回了句简短的“是吗”,就不再搭话。
回应她也许并非他本意,只是他的教养不允许他无视。
也是,她这些无聊又跳脱的问题,自然不会让他产生兴趣。
劳伦斯·德维尔只会关心公司每日的股价、国际原油期货的走势。
他们之间除了工作,原本就没什么好闲谈的。
很快,车子就停在了庄园的主建筑群前。
拍卖会的场地设在别墅的西翼,整个大厅宽敞又明亮。
随着二人的到来,四周早已入座的各界名流们纷纷起身,恭敬地微笑着与他们打招呼。
所有人的目光以及后排媒体的摄像头,几乎在同一时刻聚焦在劳伦斯身上,接着再落向沈郁棠。
他一如既往地淡然,步伐从容,面不改色带着她落座。
如果不是挽着劳伦斯,被这么多双眼睛和镜头盯着,沈郁棠也许会局促到连手都不知道放哪儿才好。
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劳伦斯将刻有他名字“Lawrence DeVille d’Este”的竞标牌递给了沈郁棠。
他双腿交叠坐着,自带沉稳冷厉的气场。
“你来举牌。”
沈郁棠瞪大眼睛,伸出食指反手指着自己,“啊?我?”
劳伦斯见她迟迟不肯接过,淡声问到:“拍品图册有看吗?”
“看了。”
“有喜欢的吗?”
在不了解劳伦斯之前,沈郁棠听到这种充满歧义的话或许还会胡思乱想一阵,脑补他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想送给她吗?
可她太了解他了。
这种话的背后,一定另有深意。
她才不会再当小丑了。
“我都喜欢,先生。”
“都喜欢的话,那就都拍着玩玩看。”劳伦斯把竞标牌放到她手心,
“你拍,我买。想拍什么只管举牌。若有人和你争,跟到底。”
沈郁棠盯着劳伦斯那双沉静的灰蓝色眼眸忖了片刻,忽然愤愤地哼笑一声,一把接过了牌子。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横竖不是花她的钱。
干他爹的!
怎么会有如此过分的男人!
分明他的本意并非如此,还坏心眼地刻意释放魅力,故意说让人误会的话。
他对其他女人也是这样吗?
沈郁棠在心里默默向他竖起中指,窝囊地发怒。
“放心吧先生。”沈郁棠从侍应生端着的托盘取走两支普罗塞克,贴心地递给劳伦斯一支,
“相信明天媒体就会写出‘劳伦斯·德维尔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的文章,大肆宣扬。”
劳伦斯微微挑起些上唇,倾身向前和她碰了碰杯,
“enjoy your time,Ivy.”
(玩得尽兴,艾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