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如同最温柔的画刷,将月牙湾的薄雾染成淡金。韩轻煜坐在回廊的软椅上,覆盖着轻薄的护目镜。她没有进行任何康复训练,只是安静地“面”向大海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搭在怀中小灯塔温软的羊毛塔身上。那份由她亲手重塑的、毫无威胁的温暖触感,如同持续释放的安抚剂,熨帖着前日风暴在感知深处留下的细微褶皱。
严茉初端着早餐托盘走来,刻意放重了一点点脚步,让柔软的拖鞋底与地毯摩擦发出熟悉的沙沙声。
“轻煜,”她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清冽,混合着烤面包的麦香,“今日的‘暖沙’…加了点岩蜜的焦香。”她将一杯温热的杏仁奶和一片涂抹了厚厚蜂蜜的吐司放入韩轻煜手中。
韩轻煜的指尖感受着杯壁的暖意和吐司边缘的微焦酥脆。鼻翼翕动,捕捉着岩蜜特有的、带着矿物感的深沉甜香。“像…退潮后…礁石洼里…被正午阳光晒暖的海水…混进了…岩缝里的蜜。”她精准地描述着味觉与记忆的联结,声音比昨日更平稳。
周孑楚和黄毅华一前一后走进花房,带着海风的微咸和清晨的活力。
“韩小姐!严小姐!”周孑楚的声音依旧清脆,但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像怕惊扰了晨露,“看!哦不…摸摸这个!”她献宝似的递过来一个用湿润海藻小心包裹的东西。
林姐解开海藻,里面是一个用潮湿细沙塑成的、约莫巴掌大的精巧沙堡,上面还嵌着几颗小小的彩色海玻璃和一枚极小的白色贝壳。
“巡岛时在东岸沙滩上看到的!不知哪个小娃娃堆的,手艺真不赖!”周孑楚的语气带着欣赏,“我瞧着…特别像韩小姐那个小灯塔…就‘借’来了,保证没弄坏!”
韩轻煜的指尖被引导着,轻轻触碰沙堡的表面。冰凉、湿润、带着沙砾特有的粗粝感,但整体结构却意外地紧实稳固。她的指尖沿着城堡的矮墙和微型的塔楼轮廓细细描摹。
“有…矮墙…小塔楼…门洞…”她轻声描述,指尖停留在顶端那枚小小的白色贝壳上,“…这里…还嵌着颗…小贝壳…像灯塔顶的…光。” 她的感知里,这座沙堡不再只是静态的物件,而是与怀中的暖沙灯塔产生了温暖的呼应。
“哈哈,韩小姐摸得真准!”黄毅华乐呵呵地接口,变戏法似的从工具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用防水密封袋装着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半瓶细腻的金色沙砾和几颗更小的彩色海玻璃,“给!‘沙堡后备军’!岛上最细的月牙湾金沙!万一这小堡垒被浪淘了,咱立马能给它‘重建家园’!”
韩轻煜接过玻璃瓶,指尖感受着瓶壁的冰凉和里面沙砾隔着玻璃的细微摩擦感。“像…把一小片…会唱歌的暖沙…装进了…月光瓶里。”她的比喻让众人都笑了起来。严茉初将那个小沙堡轻轻放在韩轻煜的暖沙灯塔旁边,一硬一软,一沙一绒,却奇异地构成了海岸线上关于“家”与“光”的温暖意象。
午后,露台阳光正好。韩義博难得没有处理公务,端着一杯咖啡坐在稍远的藤椅上,目光沉静地落在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妹妹身上。
周孑楚正兴奋地比划着描述昨天追查一起游客丢失相机的小案子(岛上难得的“大事件”),黄毅华则在一旁用工具刀削着一块浮木,准备给韩轻煜的沙堡做个更稳固的底盘。林姐安静地切着水果。严茉初坐在韩轻煜身侧,手中拿着一把小锉刀,正仔细打磨着一块小海玻璃的边缘,让它更圆润,准备替换沙堡上那颗稍显尖锐的。
韩轻煜覆盖着护目镜的脸庞,并非固定朝向某一个人,而是随着不同人的声音和动作,极其细微地、流畅地调整着角度。她的指尖搭在膝上,偶尔会随着周孑楚描述案情时激动的挥手动作,或者黄毅华削木头时手臂的起伏,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水平的或斜向的微小弧线。
严茉初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些细微的动作。她停下了打磨,屏息凝神地看着。当周孑楚讲到激动处,猛地站起来比划一个“抓人”的动作时,韩轻煜搭在膝上的食指,极其自然地、如同被无形的气流牵引般,向上抬起约一厘米,然后流畅地向左移动了一小段距离,最后轻轻落下——精准地“复刻”了周孑楚刚才手臂挥动的轨迹!
“轻煜…”严茉初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喜,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你在‘画’周警官的动作?”
韩轻煜微微侧头,覆盖护目镜的脸庞转向她,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带着点小得意的弧度。“嗯,”她的声音很轻,“…感觉…她的动作…像一阵带着海盐味的…小旋风…从左到右…刮过去了…” 她再次用动态的、温和的能量场来描述“人形存在”,与那个曾让她恐惧的“灯塔基座”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