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时鸣抱着醉酒后沉甸甸的小娘子。
他将人放到绿玉席上,拉过薄被给她盖好。
“热”,程月圆胳膊一抻,被子掉落榻边,他拉回去,她扯下来,来回数次,小娘子一翻身,拿个背面对着他,衣襟磨得松动,一缕发丝钻入肩窝。
程月圆迷迷糊糊拿手拨了一下。
同弱柳扶风、身量纤薄的女郎不同。
小娘子肌理丰润,气色健康,身上各处都透着些纤秾合度的肉感,小臂甚至能摸到结实的肌肉。
恐怕是冻不着的。
闻时鸣放弃了,挑起被子一角给她搭腰上。
平康小声地敲门,笃笃笃,轻而谨慎。
屋里多了位女主人,他入夜后不会随意打搅,此刻敲门,定然是有事。
“怎么了?”
“郎君,安康回来了,要见吗?”
“要。”
闻时鸣将要走,说话的一点动静又吵着了人,程月圆咕哝翻身,一下子压住了他撑在塌边的手背。
手背触到一团饱满。
闻时鸣如触火星子般抽开。程月圆没醒,绢衣交领下的荷色小衣露了一角,裹着新雪色。他深吸一口气,两指一屈,在她额上泄愤轻弹。
小小痛痒如蚊咬,程月圆雷打不动,呼吸绵长。
平康在门外等了一会儿,才见闻时鸣出来。
“让安康去书房,再让绮月来,撤走一个炭炉。”
平康称是,瞟了一眼闻时鸣,暗道今年热得早,想来屋里是挺暖和,郎君连耳根子都红了。
安康在书房等候了。
他生得壮硕,常年在外替闻时鸣跑腿办差,皮肤黝黑有光泽,即便风尘仆仆,都不损精神面貌。他朝闻时鸣一礼,言简意赅地禀告查到的情况:
“少夫人娘家的确是荆城,父亲是当地功曹参军,政绩平平,安安稳稳做了十多年,有一回被狐朋狗友带着去地下赌场玩,被下套做局,倒欠了上万贯。”
“生辰八字如信中所言,请三清观的道人算过,是同郎君难得八字相合的。大夫人给的聘礼里,额外有一箱银元,数目刚够填平了那一笔赌债,是知情的。”
“少夫人少时病弱,养在外祖家田郊庄子上,每隔两月回一次荆城的家,后来慢慢养好了身子,快到了要成婚年纪才接回家中常住,请了荆城高门里的嬷嬷来教养,学了一阵子规矩。”
他拣着觉得重要的说。
郎君昏迷不醒时,他在外地办差,忽地接到加急来信,说郎君醒了,还娶了个冲喜娘子,让他帮着去打探这位少夫人家的背景,怕大夫人心急被人骗了。
安康不知打探到的消息是否合意。
闻时鸣静了片刻,只问:“有画像吗?”
“没有,”安康一愣,“小的再让人去一趟?”
“不用了。”
闻时鸣揉了揉眉心,大差不差都对得上,但总有说不出的异常。很多时候,他更相信直觉。
安康颔首,脚步踌躇着未离去。
“还有何事?”
“还有一件小事,不知值不值得说道。”
安康还是一五一十说了,“小的去打探时,跟伺候在少夫人身边的婆子聊了聊,她说少夫人在庄子里头酷爱看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看就是一日。”
“看的是什么书?”
“婆子不识字,少夫人说是话本子。可是有一日,主家大郎君,就是少夫人的嫡兄怒气冲冲地来庄子,指责少夫人偷书,两人大吵一架,嫡兄带着随从把书都搬走了。少夫人闷闷不乐许久,后来经常偷跑出去,一整日地消失了,挨着入夜才回来。那婆子年迈眼花看不住人,怕主家责罚,没敢禀告她偷跑。”
“那她如何愿意同你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安康两指搓了搓,嘿嘿一笑,“那婆子本就对少夫人有怨言,小的假装是郎君家表妹那边来的人,她自己想歪了,有些揣测。”
“歪点子倒是多。”
从嫡兄那里偷书看,若偷的是不入流的话本子,不至于惹得人这么大动肝火。十有八九,是嫡兄自己也有需要用的书,是科考进学真正需要用到的书。
闻时鸣没再问,让安康退出去休息。
他回到主屋里,小娘子睡得正酣,偶尔呓语几句,朱唇微启,嗫嚅几下听不清楚。
闻时鸣指尖在她面上乱点。
程月圆一夜乱梦,梦到黑猫在踩自己的脸。
不太重,这里一下,那里一下,恼人得紧,气得她把那爪子抓过来啃了一口才消停。她睡醒来,头昏脑涨,还有宿醉后的疼痛,脑后一根筋突突地抽着。
屏风后影影绰绰,青年郎君雅正端坐。
“夫君今日不上衙么?”
“在家处理文书。”
程月圆让云露来替她收拾齐整,到外间望见他还没开始处理文书,而是在矮几边用早膳,杂粮粥、凉拌杂菜、虾米鸡蛋羹……都是口味清淡的,“夫君早膳都吃这些嘛?真的好吃么?”
“你尝尝便知。阿康,再端一份早膳来。”
“好。”
安康很快进来,入屋前刻意敲了门,对上程月圆古怪的目光,爽朗一笑:“小的见过少夫人。”
程月圆睡眼惺忪,将他从头打量到脚。
“你怎么跟昨天的阿康长得不一样?”
“小的安康,昨日是平康,我俩人轮值时经常互换,郎君记不住排班,都先喊一句阿康。”
程月圆“啊”了一声。
安康掰着指头给她数,“其实还有常康、宁康,不过常康在闻家祖宅打点杂务,宁康擢升成了副管事,他算盘打得快,记性又好,郎君说当长随浪费了。”